在全国示范性老年友好型社区找答案——银龄时代,你想如何安享晚年?
当你老了,想如何安享人生的最后几十年?你理想中的老年生活,包含着哪些不可或缺的元素?让老年人老有所养、老有所依,是每个人的责任,也是每个人需要解答的“人生大事”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北京市民政局最新数据显示,北京99%以上老人选择居家养老,该如何坦然面对“老”,如何做到舒心养老,是摆在你我面前的问题。
【调研样本】
高龄独居
就想在自己小屋里,过随心日子
核桃园南里5号院身处宣南腹地,一幢幢平房相连,勾勒出狭窄曲折的院落,容不得两人并肩。这里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和民俗文化,更有一起走过几十年光阴的街坊邻居。
经过坐在门口聊天的老人、趴在墙脚犯懒的猫咪,胡同深处,是马秀琴的家。推开门,就能闻见扑鼻的香味,厨房里电蒸锅刚上气儿,里面是胡萝卜牛肉馅包子。
“都是我做的!”马秀琴有些得意,虽然牙齿只剩下几颗,老人胃口不错,日常生活基本可以自理,想吃点什么就自己张罗。厨房里小锅小灶一应俱全,冰箱打开也是满满当当。
接近上午10点,这几个包子是马秀琴的“早午餐”。和大多数老人不一样,她习惯晚睡晚起,爱看回忆录、战争片、连续剧,每天得看电视到十一二点才睡觉。已是90岁高龄,就讲究个一切随心。
马秀琴一生未婚,1956年参加工作,是一名公交售票员。“年轻时候要强,年年都是组长。跟车时上去下来,提水拎桶的,可受过苦。父母去世得早,几个侄子是我帮忙带起来的。一来二去,把自己给耽误了。”令她欣慰的是,侄子很懂得感恩。每周都会来看望,给她买吃的、日用品。还嘱咐她别摔着碰着,要够什么高处的东西言语一声,自己马上就来。
2021年,核桃园社区被命名为全国示范性老年友好型社区,马秀琴也是社区重点关注对象。她不会用手机,家里有社区安装的“一键呼”座机,冬天送来的电暖气。街坊邻居出门,也不忘来问问她,需要捎带些什么。“时不时就有人来问,马姨最近怎么样,都可惦记我呢!”
有时,马秀琴会去附近的超市购物,每每收款员询问年岁,她都回答“80多了”,已足够让对方赞叹。“这我要是说90,不得惊着他们!”如果说前些年还有对养老的担忧,上了岁数,老人反倒很知足。“眼睛多远都能看到电视,耳朵也不聋,不看病不吃药就是幸福。我就想在自己的小屋里随心过日子,活一天是一天,过一天想一天。”
子女照料
有闺女的承诺,我心里踏实
穿过只有老街坊们才知道的“秘密通道”,便离开了极富生活气息的平房胡同。不远处,核桃园南里3号楼内,74岁的王淑芳拿着扫帚,正从顶层一圈圈向下打扫。红砖老楼虽有年头,在老人拾掇下,也维护得敞亮整洁。
王淑芳家位于二层,屋里洁白清爽。她和老伴都爱干净,志同道合过了一辈子,今年迎来了50周年的金婚纪念。“闺女给我俩买的鞋,花了快一千块呢!”
以往,闺女一家也跟老两口同住,随着外孙女长大,为了给孩子独立空间便搬走了。离得倒也不远,属于“一碗汤”的距离。只是外孙女马上要中考,功课繁忙,闺女回来少了些。提起外孙女,老人很是骄傲。“孩子是我看大的,现在个头一米七二,成绩很好。”
闺女孝顺,小孩乖巧,王淑芳觉得自己没什么烦心事儿。“以前老伴血压高,我得过冠心病,但这些年状态挺好。”老两口现在的主题是,把生活安排充实,每天琢磨着去哪儿遛弯。王淑芳手机用得熟练,她带着老伴坐地铁去园博园,坐公交去涿州,还计划着去趟香山,坐一回西郊“小火车”。
另一方面,作为党员,王淑芳始终热心公益。刚退休那会儿,她就参与“一帮一”结对,照顾隔壁一位年长12岁的大姐。“她两个儿子都离得远,老伴去世得早,特别信任我,钥匙都放我家。”
以前,老大姐是楼门长,后来干不动,就让王淑芳接了棒。三年卡口值守,社区有点什么事儿,她从不推辞。包括义务扫楼,另外几个单元门也都有这样的热心邻居,大伙儿互相影响,已经坚持了好几年。
转眼间,隔壁大姐86岁了,最近在考察养老院。关于自己的养老,王淑芳也考虑过。老伴提出,以后走不动了就去养老院,但闺女不同意。“孩子说了,你俩不用着急,将来我伺候你们,不就是吃吃喝喝,洗洗涮涮?你们看着我长大的还信不过,您就放心吧!”说这话时,王淑芳笑得一脸满足,“讨论完我心里就踏实了,现在就尽量把身体照顾好,给孩子减轻负担。”
发挥余热
自己力所能及时,努力帮帮儿孙
临近中午,核桃园社区养老驿站的配餐区,新鲜出炉的四菜一汤已经就位,饭菜飘出热腾腾香气。两名驿站工作人员按照订餐名单,将饭菜妥帖装进餐盒,放置在保温箱中,等待自行取餐的居民来拿餐。
核桃园社区常住人口3692人,常住老年人口1089人,老龄化程度高达近30%。每天,这家养老驿站要给100多位居民供餐,绝大多数都是老人。即便没有事先订餐,居民也可以临时来买,两荤两素加上主食只要20多元,天天轮换不重样。
75岁的刘玉玲,拎着驿站统一发放的保温提兜来取餐。最近她尤其忙碌,老伴因为搬箱子不慎胸椎骨折,需要好好休养。有养老驿站解决中午这一餐,省了采买煮饭的麻烦,可以说帮了大忙。“我觉得挺好,油不是特别大,味道还不错。这么一盒,够我们俩吃了。”
目前,刘玉玲还和女儿一家同住,但在五层,老两口爬楼越发吃力,又在西便门附近买了套低楼层的两居室。装修已经完成,过段时间就要搬进去了。
虽说以后分开住,因为外孙女才上三年级,远没到能离手的时候。女儿女婿工作忙、下班晚,刘玉玲少不得要常回来照顾。“接孩子放学、做晚饭,小孩口味刁,外面买的饺子都不吃,就吃我做的。姑爷的老父亲都85岁了,比我还大10岁呢,负担更重。”
对待这种忙碌,刘玉玲很释然。在力所能及时,为子女、孙辈“发挥余热”,也是许多家庭都会经历的常态阶段。待岁数再大,她希望能在居家环境中,比较便捷地获得各方面帮助,也愿意为优质服务付费。“我本身就是独生子女,最近老伴病了,我弄他有些吃力,这方面能有些帮助就最好了。其实什么事儿还得自己想办法,以后老年人越来越多,都指着别人,是不是也不现实啊!”
社区关照
社区关心,让我们“空巢不空”
腿脚好的老人,可以自己来驿站取餐,如果需要配送到家,社区的送餐志愿者团队,也会风雨无阻为老人提供服务。
退休社工陈保国,年近七旬仍担任着社区公益委员。在他眼中,每天上门送餐,短短十几秒的接触,能够直观看到老人状态。若有异常,比如哪个老人叫不开门,打不通电话,可以及时上报,避免意外发生。
“咚咚咚”,进入广义街10号院内一幢居民楼,陈保国敲了几下门,一位身形魁梧的老爷子应声迎出。“您趁热吃”,将餐盒递到老人手中,他便赶着去送下一户。
这里住着于家琛和付振佩老两口,都已年过八旬。于家琛除了耳背,身体尚好,付振佩腰部做过手术,心脏还安了起搏器。因为怕摔跟头,平常很少出门,走路的话要推着带轮子的座椅作为辅助。
虽然生长在北京,和其他“老北京”不同的是,1958年,单位要求支援地方,将于家琛派往外地工作。到1996年退休,又将他调回北京安置。子女已在外地工作成家,就没有跟着一起回来。
随着年岁渐高,生活方面于家琛尚可照顾付振佩,但做饭愈发成为一种负担。驿站送餐,解决了这个难题。“吃了得有一年多,自从有了小饭桌,我们中午就不做饭了。正好她喜欢吃荤,我喜欢吃素,窝头搭配着粥,粗细粮都有。平时请小时工,过来打扫卫生就行。”
说话间,正巧一位小伙子前来探视。“小马可,你稍微减点肥啊!”付振佩拍着对方胳膊,亲热地打趣。这是负责广义街10号院内3幢居民楼的社区管片主任马可,对如同自己爷爷奶奶般的于家琛老两口,他尤其上心,时不常就会来敲敲门,问上几句。
“这儿的物业好,生活氛围浓,旁边还有宣武医院、中医医院,看病方便。尤其社区特别关心我们,把我们当空巢老人,但我们觉得空巢不空。”几年前,于家琛的单位曾想给他调换一处更大的房子,却被他拒绝了。“想一直住这儿,不动了。”
就近养老
家离得近,对老人是种安慰
从核桃园社区居委会一拐弯,一座二层小楼静静伫立在小巷深处,这便是位于报国寺西夹道2号院的善果养老照料中心。地段便利、心理贴近,这种根植社区的中小型养老机构,一定程度上被视作居家养老的补充和延续。
自2015年设立,善果养老院已开办8年,目前共83张床位,住了近70位老人。最大的102岁,平均年龄也有82.7岁。费用分为护理费、床位费、餐费三部分,根据老人自理程度,入住的房间类型,算下来每月费用从五六千元到一万出头,丰俭由人。
院长张海霞介绍,入住老人不少都是家在附近,或者有亲戚朋友在这里,听说不错,自己便也住了进来。目前以失能、失智老人为主,也有能自理、半自理的,原因比较多样。“院里活动多,餐饮好。有的老人家里是平房,地面高高低低的,轮椅都很难推。有的跟子女住,也容易有矛盾冲突。”
83岁的沈奶奶,已经在善果住了好几年。她脊柱患病,平时需要坐轮椅。儿子岁数也大了,还有自己的家庭,照顾起来力不从心。老人住了个单人间,将屋里布置得温馨整洁,没事还会弹钢琴,上网课。弹起一些老歌时,护工们常常跟着合唱,成为养老院一景。
80岁的郭爷爷,女儿在国外,儿子就在旁边的楼里住。上了岁数,老人头脑有些糊涂,脾气也大,以往在家时,其他人往往要“忍气吞声”。搬出来后,可能是距离产生美,儿子天天探视,老人情绪也好了不少。
在张海霞看来,老人考虑入住一家机构,护理服务水平是最需要关注的。最近院里请来长安中西医结合医院,上门为老人做康复,可以刷医保,很受老人欢迎。
另外,选择入院,老人确实需要一番心理建设。地段核心、交通方便的机构很有优势。“我们这里不是说过来住就不能走了,能自理的老人,由监护人和我们签好协议,平时出去转转买点东西,都是可以的。家离得近,子女几分钟就走过来了,对老人也是种安慰”。
调研手记
让我触动的“故土难离”
社区蹲点期间,令记者印象最深的有两个场景。
“换环境是个挺大的事儿。”有位社工谈起相熟的老人时称,这位老人独自住在6层,子女岁数也大,天天奔波爬楼给老人做饭有些吃不消。便在自家附近为老人租了套房,楼层低,照顾起来方便。但老人不愿意住,仍惦记着旧房子,偶尔趁子女不注意会悄悄回来。一次走到小区门口,不小心摔倒受伤了。
这位社工感慨,老人故土难离的情怀很重。她接触的居民中,提到去养老院,大伙儿都不太情愿。很多老人的想法是,一旦离开家,再搬回来就难了。实在需要照料,最好能像上幼儿园一样,早上送晚上接,这几天不想去了,那就不去。但这种形态,对场地、医疗、管理各方面都有很高要求,放在社区,着实难度不小。如果养老院能开辟部分场地、腾出部分人手,专门为老人办“日托班”,是否有探索的空间呢?
与此同时,社工们正承担着越来越重的养老照料工作。负责养老工作的社工丁媛媛,一进入胡同夹道,坐在台阶上的老人们纷纷抬手和她打着招呼,她也能亲切叫出每位叔叔阿姨,看得出平时没少转悠。29岁的管片主任马可,反复向于家琛老两口叮嘱,有事随时找他,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。“我打小也是奶奶看大的,您二位就跟我爷爷奶奶一样。”还有的社工说,给老人安装烟感报警器,要写紧急联系人,儿子能不能及时过来?老人忙说,那过不来,谁都没有咱社区快。
居家养老,是许多老人心中最大的愿望,也是人们最容易共情的柔软。但每个社区的硬件经济基础、需要照顾的老人数量、社工尽职尽责程度等千差万别,光靠社区出力,许多服务或许难以长久运行。市场行为介入、老人消费观念转变、子女认真履行赡养义务,多方合力才是可持续的养老之道。(魏婧 吴楠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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